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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年前，沈薇本是坚定的不想生孩子，迫于家庭压力，她让步妥协，生下了儿子昊昊。
她和汪思明一家两口变成一家三口，婆婆满意得不得了，妈妈也不再唠叨，一切看似圆满。
沈薇似乎拥有了更加美满的家庭和人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了孩子，她的婚姻反而摇摇欲坠。
她本是外企高管，收入优渥，现在？
沈薇站在卫生间，打量着镜子里苍白臃肿的自己，下颌线早已消失，腰身也不复存在，只能穿着水桶一样的睡衣窝在家里。
她已经六年没有赚过一分钱了。
刚生完孩子时，迫切想要回到公司，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如愿，现在孩子大了，心中倒生出几分怕见人的怯意。
她还跟得上这个时代吗？
她现在每天最主要的出门活动是下楼倒垃圾，朋友圈从优秀白领变成小区里的宝妈们，以前看财经时报，现在跟着儿子看小猪佩奇。
“唉......”
有时候沈薇会想，就这样吧，这辈子一眼望到头就这样了，躺平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
就算外星人入侵地球，也不需要家庭主妇挺身而出。
可是......心底那点不甘心，总是时不时地泛上来作祟。
咔哒—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汪思明带着昊昊从游乐园回来，沈薇迎上去，抱起儿子，给他擦了擦汗。
“玩得开心吗？”
昊昊小脸红扑扑的，重重点点头。
“妈妈，下次你能不能一起去啊，我们一起坐旋转木马。”
沈薇看了汪思明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地自顾自地坐到饭桌前，一言不发，沈薇便敷衍了昊昊一句，带着他去洗手。
并非她不想一起去，而是她实在受不了汪思明若有若无的嫌弃，虽未明说，可沈薇就是能感觉得到。
即使一起逛超市，逛街，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定距离，汪思明好像生怕什么路人以为他们两个是夫妻一样。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她兴冲冲地挑了一套牛仔裙，问他好不好看，汪思明却说她不适合。
不知是说裙子不适合她，还是她不适合裙子。
沈薇一怒之下赌气不愿去游乐场，却仿佛遂了汪思明的意。
他一个人带着昊昊去了。
以前他们也曾恩爱非常，可生了孩子之后一切都变了。汪思明哄她生孩子说得甜言蜜语，什么我会帮你照顾孩子，工资全部交给你，就算你胖到二百斤我也一样爱你，一样没兑现。
沈薇被孩子绊住手脚，满心怨怼，汪思明也不像以前那样，看着她时满眼爱慕，沈薇便时常疑神疑鬼，怀疑他出轨。汪思明也对她的怀疑感到厌烦。
两人不断争吵，恩衰爱驰。
沈薇母亲以前劝沈薇生孩子绑紧男人，为了生孩子，她丢了工作，失去美貌，夫妻间却越来越疏远，只剩下孩子来勉强维系婚姻，想想也真是讽刺。
沈薇把厨房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摆上饭桌，汪思明捧起碗夹了一口蘑菇，品鉴似的嚼了嚼，丢出两个字。
“淡了。”
“那你加点盐。”
沈薇把盐罐放到他手边，汪思明没有加盐，只是筷子不再动那道菜。像无声的指责。
沈薇便赌气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夹蘑菇吃。
无声的拉锯，饭桌上气氛沉默，就连昊昊也瞪大着眼睛，一会儿看爸爸，一会看妈妈，不敢说话。
吃了一会儿蘑菇，沈薇突然觉得自己是傻子，饭桌上有鱼有虾，她这是在惩罚谁呢？
汪思明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看着手机。
沈薇想问他在跟谁聊天，但两个人最后肯定会吵起来，忍了忍，便状似无意地道：“冰箱又故障了，不能用了，这个月的钱加三千，我去买个新的。”
汪思明抬起眼皮，啊了一声：“这么快？”
“什么意思？”
“不是刚买吗？”
“什么刚买的，已经用了六年了。”
汪思明这次哦了一声，点开支付宝给沈薇转了家用并额外的三千块。
钱到账，沈薇却更加烦闷。
就是像这样的每一个微小瞬间，让她不甘心且怨恨。
倘若她蒙昧无知，也许会无甚知觉地顺从，可是她明明知道，这不公平。
为什么汪思明心安理得地吃着她做的饭，还要挑三拣四？
为什么他理所应当应该出的钱，却让她生出手掌向上要钱的窘迫？
为什么他们如此不对等？
倘若她还是当年那个美艳的企业高管，汪思明他敢这样吗？
2
第二天，把昊昊送去幼儿园之后，沈薇独自去商场买冰箱。
她一边听着导购天花乱坠地胡吹，一边打开冰箱门检验这款冰箱是否真的制冷功能强大。
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沈薇？”
沈薇转头一看，顿时怔住。
那是一张方正而严肃的面孔，有些熟悉。
半晌，她迟疑道：“......严明？”
“是我啊。”
严明一笑，往前走了两步，“你变化好大，我差点不敢认了。”
沈薇默然，她当然变化很大。
严明却与当年没有什么不同，身材高大而健硕，他是沈薇的高中同学，追过沈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沈薇对他印象很深刻。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严明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突然有些慌乱。
沈薇倒是笑了，严明与当年一样，还是这么不善言辞，她知道他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便道：“我只是在想，你好像没怎么变。”
“老了老了。”严明挠了挠后脑勺。
两人寒暄一阵，加了微信便道别了，多年不见，其实没有很多话要说，即使有，也不知从何说起。
沈薇买好冰箱，冰箱自有人送货上门，她在商场里逛了起来。
工作日商场人不是很多，沈薇本想给昊昊买几件衣服，却被一件裙子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件剪裁巧妙的红裙。
沈薇不自觉地看了很久，里面的导购招呼她进去。
“女士，你喜欢这件吗？可以试穿喔。”
导购十分热情，不由分说地把裙子沈薇手里。
“我可能......”沈薇想说也许穿不上。
导购却道：“您别担心，这件的剪裁很好，一定会适合您的。”
沈薇便去试穿了。
走出试衣间，沈薇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几分恍惚当年。
这条裙子确实剪裁得当，遮住了沈薇手臂和胯部，强调腰线并且露出较为纤细的小腿，整个人气场立刻不一样了，衬得十分明艳。
导购喜滋滋地说就知道一定会很合适。
沈薇左看右看，也觉得十分称心。
可是......她似乎不需要这样一条夺目的裙子，也并没有很多适合穿的场合。
导购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便道：“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点，穿得好了，也叫老公跟着开心。”
沈薇咬咬牙，掏出卡刷了。
刷的是她自己的仅剩的存款。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用汪思明的钱买。
哪怕这条裙子很贵，足足三千块。
她以前攒的钱不少，三千块本不算什么，只是妈妈前年生了一场大病，存款花费大半，汪思明嘴上没说什么，可沈薇知道他觉得拖累。
以前赚钱不比他少的助力，现在甚至要他补贴娘家，难怪渐渐看轻她。
沈薇没有换衣服，直接穿着红裙，导购还帮她盘了个发型，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没有去挤地铁，打车回了家。
沈薇在车上盘算，要重新找份工作，昊昊已经长大了，她妈妈和婆婆平时可以帮忙照看，就算只能找工资不高的工作，也比赖在家里被人看不起的强。
到了家门口，反倒有些踌躇，进门正对上汪思明睡完午觉从屋里出来，两人四目相对，沈薇面颊微微发烫。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汪思明脸色铁青，喝了一声。
沈薇怔住了。
半晌，她才轻声道：“没有谁，是我自己要穿成这样。”
汪思明又厉声道：“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浪费钱？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有什么用？腰那么粗，你配穿这条裙子吗？”
沈薇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
“你怎么这么自私啊？昊昊每个月上补习班是多大的支出，家里里里外外都靠我一个人......”
“靠你一个人？”
沈薇陡然爆发，声音尖利：“那是谁逼我生孩子的？是谁说会好好支撑这个家的？”
“是谁说永远也不会变的？”
汪思明被她一阵抢白，脸涨得通红，大吼：“你以为你还是值钱小姑娘吗？我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他摔门走了，一个玻璃杯猛地被沈薇摔在合拢的门板上，碎成了渣子。
沈薇跌坐到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板上。
她不再是小姑娘，难道连穿件裙子的资格都没有了？难道不配得到一丝尊重吗？
一只小手突然高高举起，胡乱地为她擦着眼泪，昊昊带着哭腔安慰她：“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沈薇搂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升起一丝悔意，怕把孩子吓到了。
“妈妈，不要穿这个好不好？”昊昊大大的眼睛里盈满泪水：“不要和那个阿姨穿得一样。”
“什么阿姨？”
“游乐场亲爸爸的阿姨。”
沈薇心中一沉。
3
汪思明在外面有人了。
昊昊说那是一个穿红裙子的阿姨，但是爸爸不让他告诉她。
沈薇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登上了小号，在通讯录中翻找一个女人的名字。
王莉。
以前就曾勾引过汪思明的女人，是他同公司的同事，听说去年离职了。
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王莉的自拍。
她穿着和沈薇身上一模一样的红裙，左手挽着一个男人的半边身体，男人没有露脸，沈薇认出了他的腕表。
这条朋友圈的配图是：“老公买的小裙裙~”
沈薇喉咙微痒，突然很想吐，她起身冲到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会有汪思明这么恶心的男人。
昊昊还那么小，他居然拿他当靶子明明晃晃地偷情?
怪不得他反应那么大，看到老婆和小三穿着同一条裙子回家，是不是以为自己的破事儿败露了，所以才那么气急败坏？
他说她不配穿这条裙子，她浪费钱，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是因为有别的值钱小姑娘，配得上这条裙子。
他说她不再是值钱的小姑娘了。
是不是笃定她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都要在他手下摇尾乞怜讨生活？
沈薇打开水龙头漱口洗脸，双手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满目怨毒的自己
她既恶心汪思明，又更恨自己。
她恨自己的软弱和动摇，一步步退让，消耗了青春，让步了人生。
她这六年，把自己困在这间屋子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绝不就这样算了，她失去的，她应得的，她要全部从汪思明那儿讨回来！
沈薇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点开严明的对话框，她看了他的朋友圈，知道他已经做了多年警察。
她在对话框输入一行字：“严明，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点击发送。
两个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沈薇对男人有些了解，严明看她的眼神，仍有一丝对美好初恋的眷恋。
所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帮我查一个人。”
严明沉默片刻，道：“这不符合规定。”
沈薇泪水一下涌出，颤声道：“你帮帮我。”
争吵后过了很久，汪思明才后知后觉沈薇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她变得沉默而安静。
以前即使不再有共同话题，沈薇总会努力和他交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昊昊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像没有人一样安静。
对此，汪思明虽然乐见其成，但是莫名心虚。
他随便到首饰店挑选了一只手镯，打算昊昊生日那天送给沈薇，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昊昊生日那天是在沈薇婆婆家过的，老太太对孙子宠爱非常，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三口陪着老太太说着话，倒是有几分难得的温馨。
......如果不是汪思明的手机不断响起的话。
汪思明挂断了十几个，神色有些不自在，老太太眉头皱起，反倒是沈薇帮着打圆场。
“妈，思明公司最近很忙，让他先去吧。”
汪思明咳了一声，自然不是公司的电话，而是王莉，汪思明摸摸昊昊的头，又把手镯掏出来递给沈薇，沈薇笑着收了。
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些，放汪思明走了。
沈薇盯着汪思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知道他要去见谁，心中冷笑一声，侧身给老太太夹了筷子菜，万事俱备，沈薇唯一觉得对婆婆有些歉疚。
4
直到沈薇把离婚协议放到自己面前时，汪思明才知道他出轨的事早已露馅。
他隐约察觉露馅的可能性，只是没有过分在意。
他以为沈薇不敢。
一个仰仗他生活的，失去了自立能力的女人，怎么敢孤注一掷？
汪思明望着对面一袭红裙的女人，有些失神。
沈薇神色冰冷，只道：“签字吧。”
她每天都去健身房，体重下降了十五斤，重新穿上这套裙子，自有一番不同风韵。
汪思明翻看协议，沈薇要求昊昊的抚养权，他们夫妻共同房产中的两套，一套店面，以及每月五千元的抚养费。
他把纸张往桌上一扔，不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签这个？”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沈薇微微一笑，把ipad转向他，道：“凭这个。”
她点开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汪思明和王莉就在他们的家中。
汪思明脸色猛地变了，“你偷拍我？”
沈薇神色从容：“在自己家放摄像头防贼，碰巧拍到老公出轨，可不算偷拍。”
丈夫生二心我装不知，悄悄往家里装监控，离婚时绝不吃亏
这都是严明教给她的话术。
严明工作经验丰富，知道这种夫妻之间的扯皮，财产的分割如何能得到最大化利益。
沈薇在汪思明手机上装了窃取聊天记录的软件和定位软件，便知道王莉那个女人一直想登堂入室，来她家里，昊昊生日那天王莉又闹将起来，没有机会，沈薇就给他们创造机会，故意发消息告诉汪思明她会带着昊昊去她母亲家里。
他们果然入套，让她拍到了证据。
“我可以给你一套房子，但是昊昊的抚养权你想都不要想，他是姓汪的,你......”
沈薇往后一靠，淡定地看着汪思明。
“昊昊必须跟着我。我要的东西也是，一样都不能少。”
“你！？”汪思明一下炸了，站起来指着沈薇。
“你别不识好歹！大不了咱们法庭见，我就不信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一个没工作的女人！”
“汪思明，我已经收到龙腾的offer，下个月入职。”
沈薇站起来，直视着他：“而且，你确定你想跟我打官司？”
她这几个月可谓过得充实异常，减肥，重新学习以前的知识，投递简历，收集证据，咨询律师，考虑到了一切变量，只为了重新获得自由。
“就凭你出轨证据确凿，还带着三儿来家里搞？”
“汪思明，不识好歹这句话，我也奉还给你。”
沈薇甚至笑了起来：“别逼得我鱼死网破了，把视频发给你所有同事，在你公司楼下贴大字报告诉所有人，你是个出轨的烂人！”
真要打起官司来，沈薇未必能如愿，可是她了解汪思明，为着自己的脸面，他不会愿意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沈薇赌的就是这份不愿意。
汪思明呼吸粗重，眼睛赤红地看着沈薇，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沈薇把协议收好，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汪思明，王莉是个有前科的女人，她身上染着病，他俩认识那么久，肯定已经传给汪思明了。
也许汪思明正在逐渐丧失生育能力。
现在汪思明财产损失大半，也许还要绝后，沈薇耸耸肩膀，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沈薇不止一次庆幸，不然肯定被连累。
她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回头叫了汪思明一声。
汪思明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难道她后悔了？
沈薇撩撩头发，轻声道：“忘了告诉你，这条裙子，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
说完她转身出去，把过去都抛在身后，关上了门，再没有回来。（原标题：《离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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