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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谢昭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件事情。
古代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虽然谢家的条件已经是相当的好了。半夜里她怕热就抬了好几盆冰在房间里隔着,床上也早铺了冷滑如玉的凉席并着冰丝蚕被。
但还是好热好热,谢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觉得很热,她快成了一滩水了。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分外地思念家里的空调wifi西瓜。本来想狠狠心好好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事情,勉勉强强当个米虫,眼下看来是不行了。
这还是秋老虎,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的时候,要是等到盛夏,那岂不是要她死?
她要回家!她要吹空调!
半夜里谢昭从床上猛地坐起,张嘴便对桃夭说,“我要进宫,我要选秀,我要当皇后,我要渡月珠。”
谁知一屋子的丫鬟哗啦啦地就跪了下来,以桃夭为首,哭得像死了亲娘一般,“小姐呀,您可不能害我,我还没出嫁呢,您脑子不好使,进宫活不过三天的。”
“陪我进宫有那么可怕吗?”谢昭琢磨着,“不是说我蝉联多年的才女名头了吗?”
“小姐,那是大公子替您花钱买的。您自己那点才艺什么样子,我以为您心里还是有点子数的。”
原来文凭是买的呀,那也不至于,这么,不受人信任吧。
于是谢昭努力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手拍上桃夭的肩膀,“桃夭呀,若是日后本小姐成了皇后,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你一定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大宫女。”
“奴婢粗鄙,怎么配伺候小姐呢,您要是实在想进宫,就带我最好的姐妹撷青去吧。让撷青替我在小姐面前尽忠。”
桃夭说着将撷青往前推了推,自己一边哭一边快速后退。
谁知撷青也哭了起来,“小姐行行好,奴婢也还年轻,不过才十八岁零十五个月,奴婢还想多活两年。”
这样一传染,满屋子的丫鬟都哭了,连门都不许她出。
她实在无奈,只能拿张帕子随手搭了头,装病,整日躺在床上哼哼。
说是她得了对皇上的相思病,若是一日不见,便一日不好。
众丫鬟竟也十分地恪尽职守,守在她的屋子里,若她说一声饿了渴了,吃食立马送来,若说一句要进宫众人便理也不理。
且这群丫鬟竟然排好了班次轮流守着她,哪怕她们无聊到在屋子里推牌九嗑瓜子讲戏本子,就是不离开她一步。
一旦她在床上躺尸太久,众丫鬟便齐齐地哭起来,她起来呵斥一两句,众人便施施然地拍拍裙子上灰,站起来散了,仿佛就是查看她死没死。
两三日下来,谢昭都快不挣扎了,这些丫鬟真是仿佛眼角装了开关一般,要哭就哭,要收就收。
这日她又提了一次进宫,众女子正哭得荡气回肠呢,被一声清咳打断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噤了声,俯身行礼,“大公子。”
谢昭觉着自己终于盼来了救星,她翻了个身,趴在床沿上,伸出爪子去抓谢宴,“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谢宴持身立在原地,见她在床上翻滚,颇有些好笑,“你这又是怎么了?”
谢昭便鼓起腮帮子,眼泪汪汪地裹着被子趴在床上,“哥哥,我病了,我对皇上一见钟情,没了他我活不下去。她们居然不让我出门去见我的心上人。”
“这一屋子丫鬟不乖,换一茬就是。但你想装病就一直装。夏日里暑气大,你若出去过了暑气,府上还得多费二两银子给你问药。”
谢昭一骨碌翻了起来,赤着脚跑到地上,十分认真的握住谢宴的手,学着电视剧里道,“兄长,这并非妹妹一人所愿,而是时势要求啊。妹妹是谢家女儿,理应为家族增添荣光。顺承陛下雨露,庇护族人。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妹妹无怨无悔!”
谢宴没看谢昭殷切的目光,将她重又牵到床上坐下,亲自给她穿鞋袜,“你这身子体寒,别成天赤着脚走来走去的。”
谢昭现在一心想的全是进宫,哪有半点听得进去这话,她又扯了扯谢宴的袖子,“哥哥,你信我,我认真的。”
谢宴看她一眼,“我也认真的,你少折腾当孝顺了,送你入宫,跟全家去断头台有什么区别。”
谢昭可怜兮兮拽着谢宴的袖子,“哥哥,让我入宫吧,实不相瞒,妹妹我对皇上一片真心,此生非他不嫁。”
“皇上并非良人,他能给你的,只有宠,没有爱。虽说看在谢家的份上,日日山珍海味,夜夜高床软枕少不了你。但他从小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
“那就更好了啊!”
谢昭一拍手掌笑了,“哥哥实不相瞒,妹妹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嫁个有钱的鳏夫,四十来岁,家财万贯,儿子女儿都有了,不用我来生,就不会缠着我履行夫妻义务。”
“他每天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给我花钱。我不要吧,他还非得要塞给我!不要我就是看不起他!哥哥你想想,这天底下,还能有比皇上更有钱,更容易死老婆更容易有孩子的男人吗?”
“虽然皇上现在还是有为青年,但哥哥你也不用担心,等皇上开始大封后宫了,老婆会死的,孩子也会有的,你妹妹我就······”
“住嘴!”谢宴气的浑身发抖,吓的谢昭噤了声,鹌鹑一般不敢说话了。
谢宴是再温润柔和不过的一个人了,此刻生了气,面色沉了下来,有些吓人,“我谢家的女儿倒还不至于这般不值钱,为了些金银俗物要搭上自己的一生。”
谢昭忙道,“哥哥我真心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是真心的喜欢皇上啊。我就是喜欢他呀!”
谢宴皱眉,“果真?”
谢昭拼命点头,“不能更真了······”
“那你就去吧。”
“他那么帅,我是一眼就看中他了啊······嗯?哥哥你同意了呀,怎么又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刚刚还说什么都不愿意呢。”
谢宴无奈,“我要是不同意,你岂非要日夜缠着我了。你想入宫入宫就是,近日太后娘娘在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本来想着你是最不耐规矩礼仪约束的,不准备叫你去······”
谢昭立马诚恳的握住谢宴的手,“怎么会呢,妹妹我自然是最守规矩的一个了。”
谢宴失笑,无奈地看她一眼,“那得空了就出去采办些东西,再过几日你就进宫吧。”
谢昭乖乖巧巧地扬起头,“好。”
3
庆朝已经立国百年,正是中兴之朝,大街上是一片繁华的盛世街景。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谢昭从马车里探出头去,像只进城的土狗,好奇新鲜的张望着外面的一切。
这就像是一张活的清明上河图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卖火烧的、卖糖葫芦的、卖豆汁儿的、卖果脯的、卖油茶的,街上有走钢丝的、变戏法的、顶碗的、唱戏的,大街小巷规划得井然有序,房屋店铺鳞次栉比。
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应有尽有,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用彩帛彩纸扎起门楼,悬挂市招旗帜,用以招揽生意。
她能看到沿街叫卖的商贩,背着背篓的行脚僧人,骑马的官吏士绅,桥边行乞的老乞丐和小乞丐,还有和她一样坐着马车轿子出门的大家眷属。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谢昭像是撒了欢的野狗,跳下马车,两三下就跑了个没影,桃夭在背后紧追慢追,却看她兴奋的左逛右逛,滑溜的像条鱼,两三下就在人群里失去了踪迹。
她跑进一家卖衣服首饰的霓绣阁,进门便被琳琅各色的鲜艳布匹惊了一惊,原谅她是现代来的小土狗,没见过这么多颜色鲜艳漂亮,花纹精致繁复的漂亮绸缎,更遑论已经做好挂出在卖的成衣了。
大铺子接客的小二都是经过特别培训,当过好几年学徒的,一见来人了,立马迎上来,满脸堆笑,语气和善,令人如沐春风,“小姐今儿个想看些什么?”
谢昭欢快一笑,往里奔去,“都想看看!”
小二愣了一愣,马上又笑了,“诶,好,这就给您安排去。”
谢昭并没有发现的是,她一进门就叫人注意到了,一道视线来自楼上,一道视线来自楼下。
楼下的孟半凝看着谢昭进来,手里的帕子都快拧出水来,“她怎么也来了?”
身边的丫鬟豆绿劝道,“小姐,今日咱们是来取入宫穿的衣裳的,还是不要同谢二小姐起争执了。”
孟半凝恼道,“什么叫我要同她起争执,那是我想的吗?分明一直是这个谢二得理不饶人,处处同我过不去!我今日,偏不叫她如意!”
孟半凝说着,推开豆绿,气冲冲地朝着谢昭所在之处去了。
小二正引着谢昭看一件淡青色绣梨花的云缎裙,那雪白的梨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青色的缎面上,色彩搭配得当,可见绣娘心思玲珑。
“穿上这个,再戴上咱们阁中一套的翠玉首饰,这一水儿的穿在身上,那真是令人见之忘俗呢,小姐,您看可还好吗?”
谢昭手里托着那裙子,感受那缎面的舒适手感,还有裙子上精美的刺绣,一片花瓣都绣得栩栩如生,她倒真有些爱不释手了。
却不想,突然被人一把扯了过去。
“掌柜的,这裙子,本小姐要了!加双倍价钱。”
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娇俏少女正气鼓鼓地瞪着她。
谢昭心下不解,这难道是原身结下的梁子?她本不欲与她相争,只想着低调行事算了,那少女却突然来了一句,“你今日怎恁的乖巧,难不成是知道自己错了?”
丫鬟着急劝道,“小姐,谢二小姐毕竟是谢相爷的嫡亲妹妹,您日后还要······”
孟半凝恨恨道,“有她这么一个妹妹,是谢宴哥哥的耻辱,成天惹是生非,到处给谢宴哥哥捅娄子惹麻烦。”
谢昭是多么明白的一个人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倾慕我哥哥不得,来为难我啊。”
孟半凝语塞,“你!”
既然这样,那谢昭就不打算轻松放过这个来惹事的,她淡然地吩咐道,“掌柜的,那条裙子,我出五十两,包起来送到谢府去吧。”
“不急,掌柜的,我出一百两。不管这位谢小姐给多少银两,我都出双倍。”孟半凝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微笑。
谢昭笑,“真的吗?我说的是五十两黄金,你还要跟吗?”
谢昭是谢家嫡女,谢家底蕴丰厚,处处都要高她一截,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凭什么到处都要压她一头,可恨谢宴哥哥还那般娇宠她!
孟半凝咬咬牙,面上强撑着不露怯,“不过是一百两黄金而已,自然跟。”
谢昭咧开嘴笑了,痛快道,“那掌柜的,给她吧,我不要了。”
孟半凝愣了。
谢昭哈哈大笑,“傻子才用一百两黄金买条裙子呢。”
孟半凝这才反应过来,“你捉弄我!”
谢昭耸肩,“不然呢。”
她可不是什么不争馒头争口气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面子?面子能有几斤几两?她谢昭可不干这种傻事。
“掌柜的,在下出二百两黄金,买下那条裙子,送给,谢姑娘。”
4
二楼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看热闹的身影。
那人颌面清正,鼻梁高挺,眼睛偏狭长,线条精致,飞扬的下眼睑天然带着桃花的粉色。这样的眼睛,看木头桩子都是有风情的。嘴唇微张,透着一股欲说还休的诱惑风流。
明明是个身高八尺的俊俏郎君,却穿一身桃花粉的颜色,偏还不叫人觉得违和,只觉得他有一种云淡风轻的魅惑感。
孟半凝眼见着有人要当更大的傻子,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家中虽然衣食富贵,但她若真敢拿一百两黄金单单买条裙子,阿娘可得把她吊起来打。
楼上那人手持画扇,眼角飞扬,拱手行礼,“在下唐衍,瞧着姑娘美貌,这条裙子,全当与姑娘交个朋友。”
谢昭道,“不必了,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那条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颜色太清浅了一些。无论衣服还是首饰,还是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的才好。”
说着,她点了一只盛在紫檀盘中的金累丝兰花蕊垂珠钗子,“就这个好了,掌柜的,送到谢家去吧,自会有人跟你结账。”
唐衍合上扇子,笑着遥遥地点了点那枚珠钗,“那这个,我也买下,送给姑娘。”
谢昭撇了撇眉,“无功不受禄,阁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着她要往外走了。
转身一瞬,唐衍竟是飞身下楼来了,落地轻灵无声,手法极快,从掌柜处夺了珠钗,步法诡谲,绕到谢昭身前,反手便将那支钗子插到了谢昭的发髻上。
唐衍啧啧赞叹,“甚美,甚美,谢姑娘这样艳丽的容貌,的确该配这样华美的珠钗。”
谢昭又是恼怒又是惊异,虽然她不懂武功,但这人显然不是平俗之辈,看来不能嚣张跋扈。
她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钗子来,要塞回唐衍掌心,“我方才说过了,无功不受禄。阁下如果有所求之事不妨直说,我能帮忙的不会推辞。如果是要求我哥哥才能办成的,那我也没有办法。”
唐衍又摇开了他手中的那柄画扇,现下靠的近谢昭才发现,这人的扇子上倒不像别人那边画些山啊水啊的,他扇面上画的,是十二个风姿迥异的美貌女子。或嗔或怒或哭或笑,个个眉眼含情,姿态万千。
唐衍笑道,“方才我就已经说了,这钗与那裙子,都是赠予姑娘,权当交个朋友。姑娘生的美貌,却不似那些木头美人只得一副皮相而未有骨相,姑娘可是难得一副美人骨,皮相骨相俱佳。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不过是喜好美色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谢昭摸了摸自己的脸,粲然一笑,“是吗?啊,谢谢。”然后趁着唐衍不备,又将东西塞回去,“但我还是不能要。无事献殷勤,大猪蹄子坏心思多着呢!”
正好桃夭找来,谢昭便毫不犹豫的踏出了店铺门。
唐衍又是那诡谲的步法,踩到谢昭面前来,风流倜傥的笑道,“那不如,谢姑娘拜我为师,这只钗子,便算拜师礼了,如何?”
谢昭皱眉,抬起脸莫名其妙地看他,“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唐衍打着扇子,苦口婆心的劝道,“因为我厉害呀。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教你最好的轻功,最好的剑法,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学,像刚刚那个小姑娘就不消你费口舌了,直接打散了了事。”
谢昭继续走,“没兴趣。”
唐衍:“为什么?”
谢昭脚步不停,“因为练武很累,我吃不得苦。”
5
谢昭没想到的是,这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居然还黏上她了,非要收她为徒不可!
这人脑子像是缺了根筋似的,大半夜地为了显示他的轻功好,身法好,飞到她的窗前,吓得她以为是鬼,提起床头的珐琅瓶子就扔了过去。人没扔到,瓶子碎了一地,可把谢昭心疼坏了。
又为了显示他的剑法好,拿剑稳,拿着那么长柄剑,给她削了个苹果。
她在谢府里晒太阳能遇着他,在谢府里面遛弯也能遇到他,简直是把满府的侍卫当了摆设。
每天追在她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非要收她为徒。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唐衍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武功好啊,多少人求着我收徒我还不肯呢!”
谢昭:“关我什么事?”
“你跟着我学,以后杀父弑君,你都能全身而退。”
“对于你这个想法,庆朝有一整套完整的刑法。坟头的草也有四种长法,随你喜欢。”
唐衍好生缠了谢昭一段时间,但突然有几天他又不见了,谢昭刚松了一口气,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呢,他又来了。
而且仿佛病得有些重,脸色发白发青,似乎见风就倒,非常脆弱。
唐衍非常虚弱地说,“阿昭,其实我是个徒儿控,没有徒儿,我就难过,就会死。而且我特别宠徒儿,你可以做我徒儿吗?”
谢昭:“哦。我是儿子控,你能做我儿子吗?”
唐衍:“······”
这件事自然引起了谢宴的注意,世外高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并不奇怪,但是这样,嗯,死缠烂打非要收一个草包当徒弟,可能就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但他一直只是缠着谢昭要收徒,并没有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谢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府的侍卫都拦他不住,他要有心伤害昭昭,昭昭怕是早就没命了。
只是他要求每日要将那人的一言一行全部报来给他听。
这日,怀谨依例将唐衍的一言一行依样说来,谢宴垂首,一边批公文一边听着。
“今日那位唐公子将自己的佩剑取出来给小姐炫耀了,说来倒是当真独特,属下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似女体般的曼妙,一把剑,竟是生出许多阴柔美感来。他说自己的佩剑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宝剑,谁知小姐看也没看一眼,只说他······”
“你方才说什么?”
“小姐看也没看那剑一眼。”
“不是。”谢宴突然从案牍中抬头,面色凝重起来,“你再细说说那把剑。”
怀谨一愣,“那把剑,属下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不曾见的真切。只觉光华绽放,像出水芙蓉,也像出浴美人。剑锋清冽,不像是人间杀戮的俗物,反而更似天上用来斩断情根的神剑······”
“那人可是百岁有余了?”
怀谨更加摸不着头脑,“如何会呢,唐公子看着年轻极了,十八九岁的样貌年纪,就有那样好的身手,我们也是自愧不如呢。”
谢宴稍一沉思,“去将小姐叫来。”
对于唐衍的身份,他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怀疑的轮廓,但还是不敢肯定。
“唐门?”谢昭兴奋的双眼闪闪发光,“就是蜀中的那个唐门吗?”武侠小说中擅毒擅暗器的唐门,她还有这福气呢?
“唐衍手里的那把剑,似女体般曼妙,若是没猜错,应当是唐门掌门人的疗愁剑。这一代的掌门人少年时候风流,得了一把传世名剑认主,却也不肯好生起个名字,只说这剑锋清冽,一剑斩下三千凡愁才叫一个妙哉。因而取名叫疗愁。”
“只是,这唐氏的掌门人唐遣,总该是百余岁了。”唐衍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疗愁剑呢。先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唐遣有过徒弟或是子孙,可若唐衍便是唐遣本人,这年纪也对不上的。
“我这是遇到天山童男了?真稀罕。”谢昭的眼睛闪闪发光。
要说起这唐遣,那江湖上的传说当真是比星星还多。
有人说他是天纵英才,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四岁便从老掌门处接过了衣钵;有人说他是个行侠仗义的少年游侠,性情飞扬,坦荡率真,为人光明磊落;却也有人说他是那修罗鬼煞,杀人不眨眼,大婚之日,屠尽了未婚妻的满门。
不管江湖上如何传言,但总之,唐遣的实力却是无可否认的。甚至少有人见过唐遣出手,还能记得的都是些老人了,他们年轻时候曾与唐遣对阵,领教过他的剑法。
据说这唐遣啊,年少时候自创了一路梅花剑法,讲究风雅,讲究气度。出手时行云流水,飘然若仙,却能够出其不意,以极其刁钻古怪的角度攻其不备,少有三招之下不落败的人。
唐遣舞这剑法时,仿佛冰天雪地之间一树傲然而立的梅花,雅极妙极。在他梅花剑法下能走过十招便是能与同龄人大肆炫耀的资本了。
况且唐遣如今不知已经多少岁了,武功早已登峰造极,举世而论,也不过只有灵醒寺的行字辈高僧联手起来能拦上他一拦罢了。
谢昭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更不屑于私下查访,暗中窥探,她直截了当地问了唐衍,“你多少岁了?”
唐衍摇着扇子笑得很得意,“十八而已,阿昭是终于觉得师父很厉害要准备同师父学艺了吗?”
谢昭摆摆手,“啊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活了老久活的挺不耐烦非要捉弄捉弄我这样的年轻人才能开心。”
然后谢昭就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听着唐衍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6
唐衍的确就是唐遣,那个传闻中已经百来岁的唐门掌舵人。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那这话说得可就长了。
唐衍如今讲求一个风流,剑要起名疗愁,扇要起名眉斧,深好女儿颜色,却并不亵渎猥琐,只是远远欣赏。他最初对于美的概念,全来自于小师妹,施觅菱。
他和师弟顾飞舟,小师妹施觅菱,共同拜在爹爹门下,既是同门师兄妹,也是最好的玩伴。
师弟温润如玉,心思缜密,而小师妹则机敏聪慧,不是个喜欢被世俗所拘束的人。有他们两人陪伴的年少,想起来总是蜀地那长年青翠的深山,大朵大朵的白云,炽烈的阳光和温柔的水波。
他们一起长大,上山打野鸡下河捞大鱼,划船游水摘莲蓬。他和小师妹性子跳脱,时常惹祸,四处捅娄子,事后总是要顾飞舟想办法来圆。
他和小师妹更是嫉恶如仇的一副性子,自认是江湖人,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最看不了的便是有人仗着名门子弟的身份吞并弱小。
那时江南薛家出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薛宏阔,此人奇却并非是奇在武学天赋上,而是一肚子毒辣阴狠的诡计,凭着他翻云覆雨的好手段,明明出身卑微,武功更是一般,硬是年纪轻轻便成了薛家的家主。
或许是从小挨过的白眼太多,此人自尊极强,野心极大,睚眦必报。誓要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将能踩下的人统统踩下。
江南周遭的世家都被他敲打过一番,凡是不服管教的皆是采用了极残忍的手段灭门,江南世家只得乖乖俯首称臣。
但当桀骜的薛家势力扩张到蜀中,还正巧被他和小师妹遇上的时候,毫无疑问是踢到了铁板一块。
虽然顾飞舟拦了又拦,劝了又劝,跟他一遍遍地分析了利弊,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提起疗愁剑,护了薛宏阔要赶尽杀绝的一门老小,将他派来的人打的缺胳膊断腿。
他那时年少气盛,自恃武功高强,并不把别人的算计报复放在心上。
这一义举也被爹爹大肆表扬了一番。他也被同龄中人称为英雄,但那日权衡利弊,劝他不去的顾飞舟,却受到了孤立。
他有意要破除顾飞舟的孤立处境,却不知为何,他越是掺和,顾飞舟的处境就越是难堪。
顾飞舟渐渐地,越来越沉默寡言,终有一日,他不告而别。
他彼时性情飞扬,心思粗犷,且相信他们从小长大的情谊,是不会破灭的。
他们曾在书上读到桃园结义的故事,便也想结义一番,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谁知翻遍唐门山头,都没找着一棵桃树,更莫说结拜的桃园了。
他便偷偷下山,去买了一布袋桃子回来,他们在河边饱食一顿鲜桃后便将桃核埋了,来年春天,竟真的有一棵桃树苗苗探出了头。
他们都很高兴,得了空便来看那棵桃树,仿佛真是他们情谊的见证。
那时候躺在小桃树苗下,树荫尚不能遮住半脸,头挨着头,就能将小树苗围在中间。
他不知道顾飞舟和小师妹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他睡去的那时候,想的是不知这桃树要几年才能开花,又要多少年才能结果,又要多少年,才能长到合抱的尺寸,让他们在树荫下睡去,醒来的时候,身上已落满了花瓣。
他那时不知道桃树一般只能活四五十年,桃树也不高,一般并不用来乘凉。
就像那时他同样不知道,他与顾飞舟与小师妹还会有分离的一天,他一直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会一直在一起。
那日来京城,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霓绣阁,百年老店了,竟还开着,还开到了京城,若是小师妹还在,想必是很喜欢的。
他站在二楼上闲看,将进门的女子尽收眼底,他跟着小师妹将一双眼睛练的刁钻,粗浅看去直觉好没意思。
直到看到谢昭进门,他才来了兴致。
的确生的一副好相貌,皮相与骨相皆具的美,面中部饱满,鼻梁高挺,头骨好,脸型流畅自然,三庭五眼分布标准。卧蚕弯弯,生的一双明亮的笑眼,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
更兼的目光灼灼,身姿仪态极好,背脊笔直,并非一个木头美人,让她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美的大气凌厉,美的锋芒毕露。
她狡黠敏锐,伶牙俐齿的模样,颇有些小师妹当年的样子。
他摇着眉斧扇,在楼上含笑看着,日光洒在那红衣的谢昭身上,他却不知透过谢昭看见了谁。
7
小师妹当年也是长这般美,也爱美,爱惜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骨肉。
哪怕是脸上生了一粒痘痘也要娇气的哭个半天的。对自己的一头黑发也是极为爱惜,每日都要吃核桃黑芝麻熬成的糊糊不说,洗完头发还要涂上一层东海买来的椰子油保养。
师门上下都不喜欢小师妹这样娇气的做派,独他纵着,小师妹冰肌玉骨,绝世容光,合该骄纵些。
小师妹在人前总是体体面面的,师门上下,从未有人见过小师妹蓬头垢面,似乎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小师妹,都是衣衫整齐,笑容甜蜜。双颊一层细腻的粉,唇上一抹亮丽的红。
哪怕睡前,也是干干净净地洗去了脂粉铅华,一张脸白玉无瑕,肌肤晶莹,一点痘印一颗黑痣都没有,不施粉黛,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他最喜欢小师妹的一头黑发,日光下,漂亮光泽的像是一匹绸缎。
小师妹四季的衣服是做的最多的,好像又是最不够穿的。她特别的场合要穿特别的衣服,搭配不同的首饰和不一样的妆容。
他总是喜欢看着小师妹鼓捣自己,看她认认真真的告诉他,什么是啼妆,脸颊怎样用胭脂晕满,会得一种娇弱之感;什么又叫斜红,花钿竟也有各种不一样的。
他便乐呵呵的笑,笑到小师妹拿起眉笔来扔他,恼他没有认真来听。
梅花剑法就是给小师妹创的,小师妹爱美,娇气,不肯学爹爹教的武功路数,觉得太过笨拙不好看。被爹爹请出家法打了一顿也不肯老实。
他懂小师妹,小师妹若是生在京城大户人家,肯定是旁人千娇万宠的闺阁女儿,能名正言顺的捯饬这些东西。
不像生在一个江湖帮派,独她一个女儿家,日后要做掌门人。施家自己也狠不下手来教育这个女儿,只能送到世交唐门来学些本领。
他心疼小师妹,知道她那执拗性子,是万般不肯叫自己落了粗苯丑态,表情狰狞的。旁的她都肯学,学得也很认真,毒是师门上下使得最好的,暗器那飘然的手法也是她最先学会的。
只是不肯学外功傍身罢了。
为了她不再挨爹爹的打骂,他便与顾飞舟一起创了一路梅花剑法。剑在众兵器里是最优雅的,梅花剑法便是将这种优雅发挥到了极致,要求身法轻灵如燕,飘然若仙。可以说是为小师妹量身定做的。
小师妹学剑学累了,便会笑嘻嘻地趴到他的肩头,撒娇耍赖要他背着她回去。
记得一个夜晚,月光清凉如水,小师妹在他背后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老实地动来动去,他轻叱一声,“别闹,小心摔着。”
她便老实了,趴在他肩头,揪着他的衣服小小声地说,“师兄,你会不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啊?”
他便笑,“早就准备好一辈子被你这个娇气包欺压了。”
她说,“我怕啊,万一老了,我丑了,师兄不要我了该怎么办。”
他哈哈大笑,“那时我也老了,咱们丑就丑一对儿的。”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双方长辈早已默许,眼看着小师妹一天天长大,婚仪也就提上了日程。
8
小师妹回到施家待嫁,只待日子一到,他便骑上高头大马,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他的小师妹接回家来。
出发去接亲的前一天,突然得到消息说顾飞舟被薛家的人给绑了,他心急如焚,骑着马急驰而去,只让接亲的队伍先行。
他年轻气盛,自恃武功高强,这一去不过三四天的行程,小师妹绝不会怪他,等他救了顾飞舟回来一起在喜桌上吃酒。
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顾飞舟,刚打算砍掉困住他的铁锁链时,顾飞舟却突然暴起,一剑狠狠刺穿他的心肺。他不敢置信,想问顾飞舟他是不是被威胁了,却被薛家人制住。
顾飞舟的眼神里全是恨意,他恨他,他看出来了却不明白。
顾飞舟骂他,说他蠢说他自以为是,说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思要保全唐门,最后却不被任何人理解?
他这才恍然,原来所谓的侠义、道德,仅仅只有他和小师妹是那么觉得罢了,顾飞舟,从来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得天独厚者,自该替天行道。
若是恃强而凌弱,若是遇强则屈,若是盛世将倾而不尽匹夫之勇,甚至助纣为虐,视而不见,那这一辈子的圣贤书,难道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不怕被报复,却不愿牵连自己所爱之人。但薛宏阔一直是躲在暗处玩弄人心的高手。
顾飞舟点了他的哑穴,封了他的内力,将他绑了,扮做随从。薛宏阔则戴上人皮面具,扮成他的模样,带上聘礼,前去施家迎亲。
江湖上谁人不知顾飞舟与唐遣的关系有多好,施家一见他们共同前来,当即大开府门,只当是姑爷到了。
他被挟在随从队伍里,眼看着大门洞开,再如何愤怒,心底再如何咆哮,嘴里却丝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施家就沦为了人间炼狱。
他亲眼看着待自己如亲生儿子一般的施家夫妇,被顶着自己脸庞的薛宏阔杀害,死去的那一刻双眼还睁的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他看着各路朋友、亲戚,被薛家的人涂了个满门干净,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入目皆是红色,说不清到底是亲人朋友喷涌的鲜血还是他大婚之日的喜庆红绸。
他看着他最爱美的小师妹一身大红嫁衣,凤冠却掉了,妆哭花了,发髻散了,赤足踩过血水污泥的地面,从未有过的狼狈凄然。
她摇着头说不信,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说不信,不信她的师兄会这样对她。
凤冠霞帔,她盛装嫁衣欢喜等心上人迎娶,却等来自己死期
最后是他发狂,倒行逆施,不顾身体重负,强行冲散了穴道,飞身上前带走了小师妹。
但半路上他就已经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他本来感觉自己要死了,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这时却被喂进了一颗丹药,继而周身穴道涌进一股暖流。
他听的小师妹对他说,“师兄,这是我练的冥阴丹,既是救命的良药,也是绝命的毒药,若不是到了这一刻,我也不敢冒险,让你来吃。”
冥阴丹,他曾在古书上读过,与北冥神功相辅相成。
若要练得北冥神功,需先服下冥阴丹为引,两相辅成,能重塑人的经脉骨骼,从此之后练功途径再不与旁人相同,功力大涨,享天人之寿。
却需要另一人自愿奉上毕生修为催动冥阴丹。小师妹,是想将自己献祭!
他疯狂地挣扎,小师妹却不给他机会,固执地输送修为打通他的四肢百骸,引导着那股力量治愈他破损的经脉骨骼,他终究抵抗不住,昏沉过去。
他似乎跌入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意识醒海,浮浮沉沉,须臾数十年便过去了。
当他再睁开眼,早已是沧桑巨变。
眼前的小师妹,红颜已化成枯骨。
她总是担心自己老了,死了,会很丑,只有那一刻,唐衍看着眼前的白骨森森,才敢哭着回答她,不丑,不丑,觅菱长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副美人骨。
岁月从不败美人,没有岁月能够侵蚀你的美好。
唐衍的故事,说到这儿,就差不多结束了。
9
“我还是很好奇一个事情啊。”
“什么?”
“后来你神功大成,就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吗?”
唐衍抖开眉斧扇,笑望虚空,“自然是找了。萧宏阔早死了,他被别的仇家乱刀砍死了,可怜一代武林盟主,被乱刀砍死在自己床上,死也不得一个全尸。他生前最是睚眦必报之人,却不知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报复的一天。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坟头的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至于顾飞舟。那时候想起来倒不如刚知道他背叛我时的痛彻心扉了,现在想起来,更是淡淡的了。活的太久,说什么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不仁不义,老了,被家里人抛弃,老的牙齿都掉了,碗都端不稳,连口新鲜的热乎饭都吃不上。在我们小时候种下的那棵桃树下搭了个茅草棚子。
“说起来,我们种的那棵桃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它的子子孙孙早就繁衍成了一片桃林,春天来的时候,云霞一片。”
“我那时便就只觉得,白云苍狗,这过去的几十年,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如同浮云般散去了。计较什么,和谁计较,都没了意思。”
“只有小师妹,我还想再见她一面罢了。”
“那你是要去偷渡月珠?”
“什么偷不偷的,说的那么难听。”
“那你打算怎么去偷?”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谢昭入宫的那天,谢宴没去门口送她,只在迎凤阁楼上目送她。
下属怀谨问谢宴,“大公子就真这般放心让二小姐入宫吗?二小姐那性子在宫里,指不定闯出什么祸事呢。”
谢宴极目远眺,唇角淡然一笑,“出了事,我担着就是了。”
“我谢氏立族百年,出过十九位一品大员,八位皇后,十三位将军,五任帝师。数不清的清官能吏。我们谢氏男儿出生入死,拼来这样大的家业地位,为的,不就是族人能活的肆意些,活的体面些。”
“昭昭是我谢氏嫡系这一代唯一的姑娘,本就该千娇万宠,既是她自己想要,那便成全了她。日后她就算是悔了,我谢宴自然也能够护得住她全身而退,谢家养得起。”
怀谨看了一眼谢宴,嘟嘟囔囔,“大公子总是这样,一直纵着二小姐。比老爷和夫人还要溺爱二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大公子太过纵着二小姐的缘故,她才会到哪里都是个惹事精,行事说话,半点也不顾忌。”
谢宴唇角竟还微微弯起,流出几抹骄傲来,“我谢家的姑娘,原该如此。”他看着阁楼下,谢昭欢快跳脱的身影,眸中不知是何神色,轻轻地说了一句,“从前是我痴了。”
怀谨没听清,“大公子您说什么?”
谢宴摇摇头,“没什么,你派几个人暗中照顾昭昭吧,有什么事,及时地来回禀我。”
怀谨恭敬垂手,“是。”
尾声:
近日来,庆朝出了件稀奇的事情。销声匿迹多年的唐门掌门人唐遣,突然发出一则消息来,说是要收徒了。
唐遣掌舵唐家近六七十年,从未收过嫡系弟子,眼下突然放出消息来说是要收徒了,有心人猜测,会不会这被看中的人即为下一代唐门门主了呢。
唐门雄踞蜀中百年,以毒和暗器闻名天下,财富积累了不知多少代,门下能人异士辈出,势力在蜀中盘根错节,尤其是当唐门在唐遣手中重新建立后更是如日中天,实力深不可测。
一时之间引得江湖沸腾,若是能够被唐遣收为门下弟子,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啊。
好处这样明显,条件自然也很苛刻。
唐遣的要求很简单:十月十九日那天晚上,谁能偷得渡月珠站到灵醒寺雁归塔的塔尖,谁就是他唐遣的嫡传弟子。
听闻这件事引得皇帝勃然大怒,不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一个江湖人,大刺刺的将国宝做为考核弟子的标准,收徒弟都收到皇宫来了,这般冒犯天家威严,如此嚣张,着实令人愤怒。
皇帝下了死命令,若是十月十九日,敢放进一个小贼来,禁军内五品以上的军官将会全部杖毙。
如今全城的目光都聚焦于宫墙之内,等着一场好戏开场。(原标题:《昭昭: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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