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逆行的医护人员，都是一道光，都是眼里藏着星辰大海、心中怀有人间大爱的天使。”
今天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呼吸内科主治医师查琼芳到武汉金银潭医院参与支援任务的第43天，在第110个三八国际妇女节来临之际，她在日记里记下了这样一句话。未曾间断过一天的日记里，这个总说自己大大咧咧，却情感充沛的上海女医生，在忙碌一整日后只有星光相伴的时光里，用细腻的只言片语记录着一段特殊经历。
在这个属于她和她们的日子里，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在日记外与查琼芳对话，谈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一群萍水相逢的姐妹、一段两城牵挂的情谊。
别名“查一抽”，在前线40余天“技能点”暴涨
查琼芳始终还记得来武汉后，第一封被她“婉拒”的感谢信。那是一位内分泌科的医生，感染后在重症病房接受治疗。病情缓解后，即将转入轻症病房的她拉住了查琼芳，“我想给你们写封感谢信。”
“她们经历的比我们更艰难，付出的比我们可能更多，我们怎么好意思让战友写感谢信？”查琼芳婉拒了。今年是她踏入医学大门第27个年头，抵汉后的日子，也或多或少“颠覆”了以往在呼吸科的经历——就拿放置胸引管为患者抽气来说，这样一个在上海算得上日常的操作，在住着新冠肺炎危重患者的病区，无疑是一场大挑战。
那是一位40余岁的男性。从无创呼吸机到高流量吸氧，病情在一天天好转。可意外发生了：由于其有常年吸烟史和肺大疱病史，突发自发性气胸。“他不是第一次气胸了，上一次，金银潭医院的胸外科团队使用较粗的胸引管为他进行了抽气，这一次，周新主任告诉我，患者的肺压缩程度约30%，如果是普通健康人群，几乎无需治疗，可自行恢复；但患者的肺功能很差，必须尽快治疗。”
“太危险了，你别去。”同事们这样和查琼芳说。“没关系，我在上海也做胸引管置放，我能行。”选了更细的胸引管，穿着闷热防护服，戴着两层手套的查琼芳来到了患者床旁。“护目镜、面屏让视野很模糊，针头又很细，我的一切动作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因为不能有一丝失误可能。”熟能生巧的技术让查琼芳只在患者身上留下了一个小针孔，用60毫升的针筒抽了一次又一次，当汗珠顺着鬓角滚下时，近800毫升的气体被抽完，患者很快恢复了平稳体征。
经此一役，查琼芳有了“查一抽”的别名。当时害怕吗？“其实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出来之后护士对着我狂喷消毒水的时候才有些后怕。”她笑了笑，“许多事情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就像原本大多由麻醉科医师承担的气管镜引导下插管工作，在周新、陈德昌主任的带领下，作为呼吸科医生的查琼芳如今也掌握了该项技能。“我也能做”这四个字，在她看来，是对患者和自己的双重承诺。
三楼重症组，她们打造唯一的娘子军团
或许，上海女人在全国都是以精致、娇嗲出名的，但这一个多月，穿上一身白，大家都是女战士。查琼芳在这里，就认识了两位几乎同进同出的上海新姐妹：奉贤区中医院呼吸科医师周东花、浦东新区周浦医院呼吸科医师李晓宁。
在金银潭医院的三楼重症组，一共有3位教授专家带着21名医生轮流翻班。查琼芳、周东花和李晓宁，组成了其中唯一的“娘子军团”。“上白班还好，一到夜里，大家就得抱团取暖了。”前一日，恰好轮到她们的夜班——前一日晚6时到第二天上午9时，“有的时候同时收治3名危重症患者，我们就分工合作。”查琼芳说，“我和周医生比较大大咧咧，我进隔离病房，把患者信息及时告诉她来写病史；李医生比较心细，就负责其他患者的突发情况。”
娘子军和男同胞的医生组有什么不同？“护士们可能觉得我们更温柔吧。”查琼芳笑了起来，“李医生是福建人，一口普通话很软糯，每次叫‘护士妹妹’的时候，大家都如沐春风。”
在一起的时候，她们聊病人、聊治疗方案、聊家人，也聊在武汉看到的点点滴滴。2月13日，酒店大堂，一位陆军女队员在钢琴前弹起了《致爱丽丝》，在抗疫前线大家依然热爱生活；2月14日，病区里的一对老夫妻拿着苹果让上海医疗队员拍了一张合照，说这是他们的情人节纪念；2月27日，杨浦区中心医院护士刘红用盒饭回收再利用的蔬菜配牛排，煮一碗银耳羹，作为支援武汉一整个月的“爱心大餐”……
这一次，她们见证了许多突发、许多死亡、许多无奈，压抑、沮丧乃至崩溃，“为什么如此年轻的患者我救不回来？”可没有人退缩，转过身擦干眼泪，继续奋斗。“我把这些点滴用日记写下来，不只是记录，也成了思考与解压的渠道。”查琼芳说，“日记还会一直写下去，直到春暖花开，凯旋归来。”
母亲对高三女儿说：去做喜欢的事，我来理解你的世界
“查医生，能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
“我不太拍照，得去找找。”
40余天了，或许在镜头下全副武装的“大白”中曾出现过她的身影，但今天的近照却仍不禁让人泪目——竟然已有了白发。“牵挂工作，也牵挂家里嘛。”她告诉记者，女儿今年正值高三，“不过她可能也习惯妈妈不在身边的状态了。高一那年我援滇半年，手机就成了我们俩沟通的主要方式。”
灵光一现的好想法、值得一读的文章，查琼芳时不时会和女儿分享。“现在就希望她能好好上网课，我一进舱手机就失联了，所以也没办法时刻联系。”她回想起1993年考入医学院的日子——读了理科，家人觉得学医好，她便乖巧报了。如今，查琼芳对女儿没有具体或严苛的要求，“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自己喜欢的专业和未来的职业。”查琼芳说，“我想尽量站在她的角度来理解新一代青少年眼中的世界，去支持、去鼓励，而不干预。”
回到上海后，她的心愿之一就是和新认识的好姐妹们一起吃顿大餐，“前一晚赶着去听病例讨论，吃饭时间紧张，基本都是倒进去的，感觉有些胃下垂了。”查琼芳说，“还好用脑消化得快，不然还得找胃药，让大家担心。”
大年夜那晚，查琼芳用语音录下第一条日记，“武汉这座英雄的城市生病了，我们要来救她。”今天，她看到了另一番景象，“出夜班回酒店的班车上，看到路边的樱花树越开越美，看到金黄色的油菜花已经盛开，还有黄色的迎春花、满树的白玉兰……春天真的到了，武汉越来越美了。”
栏目主编：顾泳 文字编辑：黄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