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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可是他们都爱我啊
北安,冷宫。
雪花夹带着寒风从破窗吹入,把稻草堆中蜷缩的人紧紧包围着。
顾昭手脚全断,衣不蔽体,被冻的发青的身体瑟瑟发抖,清丽的小脸上只剩下麻木。
她落的如此下场,只怪她自己心瞎眼盲,错把狼人视为良人。
此刻,她只盼死亡能早些到来。
咣当……
一阵开门声响起,风雪中一柄黄罗伞迤逦而来。
伞下正是被众人簇拥着的林雪容,她身穿貂裘,里面的明黄凤袍此刻异常刺眼。
“好妹妹,我来看看你,殿下明日登基,只可惜你福薄不能看到了。”林雪容笑颜如花,声音甜美。
顾昭紧闭双眼,无力做声。
见顾昭竟没有一丝反应,林雪容笑容一僵,眼里闪过狠辣,很快又道:“等妹妹走了,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旭儿,毕竟,他是我的亲骨肉。”
顾昭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的让近在眼前的林雪容不禁瑟缩了一下。
那是极具威严和压迫的感觉。
林雪容很快定了定心,现在的顾昭,已不再是那个带着五千兵马横扫京城、力挽狂澜的女英雄,一个手脚俱断的废物,她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把她捏死!
“你胡说八道!”顾昭满眼不敢置信,声音嘶哑,“旭儿是我的孩子!”
林雪容笑得愈发得意:“可真是对不住妹妹啊,姐姐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生的是一个女儿,若不是我让人把孩子换了,你哪有生儿子的命!”
“你……你撒谎!”顾昭双眸充血,恨不得把眼前笑的张扬的女人撕得粉碎。
当初她生产时,她就提防着林雪容,还特意让生母高氏在旁边看顾着。怎么可能被林雪容换了孩子?她不信。
林雪容用衣袖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就喜欢看顾昭这种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到了现在,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她凑到顾昭耳边低声笑着:“好妹妹,高夫人毕竟是旭儿的亲外祖母,她不替我和旭儿谋划,难道真去帮你不成?”
“什么?这不可能!”顾昭失声惊呼。
她出身卑微,父亲是镇上货郎,母亲高氏是鱼摊上干粗活的。
可林雪容却是礼国公的嫡长女啊!
如果旭儿是林雪容的亲儿子,高夫人是旭儿的亲外祖母的话——
顾昭不可置信地望着林雪容,冻得青紫的脸上涌上红潮,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雪容俯视着顾昭:“看来妹妹你已经猜到了?”她得意地勾起嘴角,用怜悯的语气说,“真正的礼国公嫡长女是你啊,傻妹妹。”
顾昭胸口钝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渗透进地上的雪里,将那极白染得通红。
林雪容嫌弃地后退了两步,手指在鼻子前面轻轻扇动,“你没听错,你才是礼国公嫡长女。”
“你的亲生父母早就知道,但他们仍然爱我,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我也没办法。”
“妹妹,霸占你的亲生父母,我真是很抱歉啊。”
顾昭的胸口处瞬间钻心的疼,甚至比冲锋杀敌被砍伤还痛,她无力地躺在脏臭冰冷的稻草堆里,眼神死灰一般。
不需要什么证据,顾昭知道,林雪容说的是真的。曾经不解的一切,现在全都有了答案。
原以为被秦佑谨背叛,落到这样的境地已经是人生最痛苦的经历,现在才知道,人生还有更深更重的痛苦在等待。
她是做错了什么?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抛弃了自己,以为真爱的夫君背叛了自己,连视如珠宝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她的存在,就这么惹人厌恶?
不对,她还有亲生女儿!顾昭像是找回了希望般,“我的女儿呢?”
林雪容咯咯一笑,随后一个小小的女孩被人拽着头发,拎了进来。
不到两岁的孩子,一身破破烂烂,走路都踉跄,忽的被身后人猛推了一下,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却半点都没有哭,只是浑身抽搐的厉害,像个被虐待了无数次的小狗。
林雪容猛拽着小女孩的头发,使她被迫抬头,笑容和煦声音温柔:“看到了吗,那是你娘。”
小女孩灰蒙的双眼瞬间变的黑亮,破碎细小的声音从嘴边溢出:“娘?是小小的娘吗?”说着,就朝顾昭所在的方向爬去。
顾昭看着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小脸儿,心如刀绞,双眼憋得猩红。
“林雪容,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林雪容掩嘴轻笑,揪着头发一个用力把爬行的孩子拽了回来,“我就是把她丢在了北街而已。”
北街是上京城中最混乱的地方,官府都不敢管,没有父母庇佑的女婴,在那些心理扭曲的恶人之中,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昭一想到这如同万箭穿心。
咣当……又一阵开门声响起,穿着龙袍的修长男子走了进来:“雪容,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礼部教演司还在等着呢。”
顾昭见到这个熟悉的脸庞,只觉得恶心至极:“秦佑谨!你要我死也就算了,可,那是你的亲女儿……”
秦佑谨眼神冰冷漠然,看着顾昭就像是看着一堆垃圾:“你怀孕之前,男扮女装在军营住了那么久,谁知道这是不是孤的骨肉?”
顾昭如遭雷劈:“秦佑谨!你有没有良心?”
当时是她冒充了秦佑谨接掌了军权,还不是因为他懦弱无能!
她救了他的江山,他承诺与她共享江山,会爱她护她,如今却欺她辱她。
真是可笑啊,人渣的话能信吗?
秦佑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来人,快点送她们上路。”
林雪容靠在他身边,笑盈盈地加了一句:“将这小野种杖毙吧。”
两个太监立刻将那小小的女孩按在地上,比成人身高还长的竹板就狠狠向下拍落!
“啊!”
只是一下,血色就从衣服下透了出来,“娘,疼,疼……”稚嫩的惨叫在殿中回响。
顾昭目眦欲裂,她手脚俱断,只能双手交替用力,拖着几乎没有感觉的身体,在杖刑声中一步步向着女儿的方向挪去。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也弱,终于彻底消失。
顾昭伸出双臂,将那团已经不成人形的血肉合拢抱在怀里,一行血泪流下。
诸天神佛,万千妖魔,我顾昭愿付出所有代价,只求能再有一次机会,与他们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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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重生了!
“嘶……”
一股大力传来,顾昭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女人架着胳膊往前走。
这是怎么回事?
顾昭茫然四顾,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秦佑谨登基前夕,死在了风雪中的冷宫里……
“姑娘,看见了吗?那边几个泼皮无赖,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早就盯上你了。你别吭声,假装是我女儿,我才能把你带走,明白吗?”
“你们是什么人?我……我这是在哪儿?”
顾昭心神恍惚,不知道眼前是梦是真。
【什么人?是靠你发财的人啊,哈哈哈!】
哪来的声音?
顾昭看向那两个女人,她们分明没有开口。
她突然头痛欲裂,脑海中浮现出潮水般的记忆,双眸一瞬间变得清明。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码头,坐船去林家的路上。
苍天怜她,竟然给她重头再来的复仇机会。
她不会再是那个被挑断了手脚筋,躺在冷宫稻草堆里等死的废物顾昭,林雪容,秦佑谨,你们的逍遥日子该到头了!
“姑娘别怕,我们是好人,来帮你的。”一个女人低声说道。
帮她?哼!
是帮她把清白名声早点毁掉吧!
顾昭犹记得前世这两个人贩子绑架了她,她没有逃脱,最后是林家人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了她。
虽然她没有失去清白,但那时她衣衫凌乱,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养女不检点,去礼国公府的的路上竟还想着和人苟且。
于是她初进府就受尽了刁难与白眼。
在那样敏感的环境下生活,以至于后来秦佑谨给她一点温柔,她就掏心掏肺的对他,结果落的惨死冷宫,骨肉分离的下场。
这一次,她不会让灾难重演!
顾昭用力推开两个女人,扭头就跑。
“不能让她跑了!”两个女人都没想到顾昭反应这么快,居然轻易识破了她们的目的,赶紧招呼附近的同伴帮忙。
旁边的女人先一把抓住了顾昭的手臂。
顾昭直接飞起一脚,正踹中她的小腹,挣脱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前世她都上阵杀敌了,这两人就这几下也来干拐卖?
见女人制服不了顾昭,不远处的高个男人一跃而起,扑到了顾昭身上,用力把她按住,奸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顾昭一瞬间如同被巨石压迫般又疼又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另一个矮个男人趁机抓住了顾昭的两条腿,想把顾昭硬抬到船上去!
“放开我!”顾昭拼命挣扎,双腿乱踢。
矮个男人被她一脚踹中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顾昭立刻抓住机会,狠狠给了背后男人一个肘击。
高个男人被打得几乎闭过气去,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两个女人面色大变,扑过去一前一后抱住了顾昭的腰。
顾昭被牵制的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她伸手拽下一根簪子,猛地对着前方女人脖子上就狠狠刺了进去。
锐物穿透皮肉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顾昭面色狠决,用力把簪子往下压入很深,搅了一搅,看着那女人眼睛翻白,双手无力垂下,才用力把簪子拔了出来。
喷射而出的血水洒在顾昭脸上,她没有丝毫畏惧,举着簪子对着自己腰上的手臂再次狠狠扎下!
背后的女人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臂。
顾昭握紧簪子,指尖泛白,“谁想死就过来。”
这一刻,她不像是一个人们眼中的弱者,反而像是丛林中充满杀意的猎豹!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了很久。
笃笃笃。
听到车壁内传来的敲击声,跟在车旁的护卫连忙靠近,等候命令。
“去帮她。”
车内的男人透过微掀的车帘,默默注视着一切,世间多苦难,他救不过来,他只尊重拼死活着的勇者。
如果这女子被人骗上了船,他根本不会管,但她既然肯以命相搏,他也就不介意随手帮她一把。
顾昭刚刚击倒一个对手,就看见几个护卫模样的大汉冲了过来。
这些护卫全身黑衣,为首一个面上有着巨大的疤痕,一句话也不说,手起刀落,就把那两个女人斩杀当场!
不过是几个呼吸,那几个嚣张的男女就失去了性命。
顾昭还未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转头离开,赶到了一辆黑色马车边上。
“请留步!”顾昭连忙追过去,想要问清楚马车主人的身份,但是对方却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径自扬长离去,直到顾昭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
倏地,一阵清风吹过,微微掀开了车帘。
一个狰狞恐怖的恶鬼面具赫然显露!
————
“那个顾什么,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让老爷认她为义女!”
礼国公府的船上,几个下人叽叽喳喳的鄙夷着顾昭。
“啊!”
一个小丫鬟突然尖叫起来。
众人闻声回头,眼里也闪过惊悚,只见顾昭浑身血污,像个厉鬼般站在那。
“顾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负责教导顾昭礼仪的嬷嬷装腔作势地问。
顾昭冷眸扫过她带着讥讽的脸,未发一言,径直回了舱房洗漱更衣。
上辈子的她对这些国公府的下人充满敬意,现在她才算是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这些人,要么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要么就是被林雪容指使,要在路上暗害她,当然,要是其中还有国公夫人张氏派来打压她的,顾昭也不意外。
“顾小姐,你这样可太没有教养了,要是到了上京,别家的小姐夫人跟你说话,你理都不理,肯定是要被人嘲笑国公府没有规矩的。”
嬷嬷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追进来叨叨不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国公府了。”顾昭神色平静的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连带着头上的首饰也全都拆了下来。
她略抬眸,望眼前向飞扬跋扈的老女人,“麻烦嬷嬷你去跟国公夫妻说,我没有教养,没有规矩,让他们收嬷嬷你当义女,给国公府增光添彩。”
说着,顾昭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要离开。
“大胆!”嬷嬷一愣,随即挎着脸厉声呵斥,“你以为国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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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唯一不可或缺的,是我
顾昭转头冷笑道:“那你想怎样?”
上辈子,她对这所谓的教导嬷嬷够敬重了吧,结果呢?
教导嬷嬷把她当成傻子一样,对她讲解的那些规矩,哪一条不是让她牺牲自己,为国公府和林雪容效命?
教导嬷嬷终于回过神来,尖声叫了起来:“顾小姐,你是不是中邪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哪家千金小姐会这样说话?”
以前的时候,只要说到“规矩”、“体面”、“千金小姐”这些话,顾昭都会立刻听从她的意见。
可是现在这些却对顾昭没有了作用。
什么规矩不规矩,从此在她这里,她自己就是规矩,没有人可以给她定什么规矩!
顾昭唇角微勾,清澈的眸底带着威严:“别跟我废话,我就问你,你有本事把我赶下船吗?有胆量杀了我吗?有能力改变我国公府义女的身份吗?”
“要是没有,就记住,你是奴,我是主!”
“从来都是主子命令奴才,没有奴才驾驭主子的道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了教导嬷嬷心头。
教导嬷嬷老脸气的发青,脸上的褶子都在抖,“顾小姐,你岂能这样无礼!我虽然是个下人,却是受国公爷和夫人委托,来教导你规矩的。”
“你这个样子,到了上京,和其他贵族小姐交际时,可是会把国公府的脸都丢光的!”
顾昭皱起眉头,语气透露着不耐,“看来我跟你讲道理是行不通了。”
教导嬷嬷气得脸都红了,“你那是讲道理?”
她话还没说完,顾昭就抡起胳膊,转够了弧度,照着她的老脸就狠狠扇了下去。
啪!
比瓜落地的声音都清脆。
所有人都震惊地站在原地,望着顾昭,像是看着陌生人。
这还是之前那个诺诺怯怯,逆来顺受的顾昭吗?
教导嬷嬷还没从眩晕中反应过来,就被顾昭揪住领子,一把扯了过去。
顾昭尖细的指甲狠狠戳着她的脸,话比手上的力度还狠,“我警告你,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个小贱人!竟然敢打我!】
顾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教导嬷嬷的声音,她猛然一震,明明教导嬷嬷根本就没有张嘴!
再看看周围人,似乎都没听到一般。
刚才在码头也是这样!
顾昭冷静下来,斩钉截铁道:“这艘船上,唯一不可或缺的,是我!”
“不是你!”
顾昭转过头,冷冽的眸光落在每一个满是惊恐的脸上,“更不是你们!”
她把教导嬷嬷往外猛的一推:“有脑子的话,就好好想想,你家国公夫妻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把我接到上京。”
“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们这些人回府会有什么下场。”
“想清楚了,就来我这里乖乖磕头认错。”
“想不清楚的话,我现在就下船离开!”
说完,顾昭不紧不慢地走到船舱正中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少一个人来向我磕头认错,我都不会留下来。”
在甲板上指挥众人采买粮食的管家闻讯赶来,一脸矜持的向着顾昭微微躬身:“顾小姐,嬷嬷也是为了你好……”
顾昭头也没抬,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冲声音来源丢了过去。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管家额头上,他顿时抱头哀嚎,头上鲜血直流。
“谁为我好,谁想我不好,我心里清楚得很,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在这里说三道四!”
管家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血,眼神中闪过狠毒,声音中尽是不屑:“顾小姐,你现在还没进府,这会儿就开始摆主子的谱,也太早了吧。”
顾昭站了起来,冷笑道:“露出马脚了?今天那两个丫环鼓动我到码头散步,然后故意把我一个人丢下,让拐子来拐带我,就是你主使的吧?”
“你就是不想让我平安进府,想让我死。”
顾昭抄起身边的托盘,对准管家正在流血的头,就是一通乱砸,砰砰砰几声,伴随着管家的嚎叫,好不热闹。
“既然你想让我死,那就只能先让你死了!”
管家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血模糊了双眼,一股脑的跌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看来你们没有谁是把我当成主子的。”顾昭环视四周,众人脸上虽然害怕,但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她打管家的时候,这些人没敢上来拦阻,但是也没有谁敢来帮她。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告诉你家国公夫妻,我不配当他们的义女。”
说着,顾昭就要往外走。
“顾小姐,我错了,你别走,你别走。”教导嬷嬷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肿着半边脸扑到顾昭面前,跪在地上恳求。
真要是让顾昭走了,回京后,他们这些下人该如何向国公爷和夫人交代?
就算是众口一词,说顾昭性格粗鲁暴力,动辄打人杀人,那也应该在顾昭见到国公和夫人之后责骂,而不是现在就把顾昭这个国公府义女赶走啊。
到时候一个以下犯上、以奴欺主的罪名,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一个个过来跟顾昭磕头,口中认错。不管如何,只求能够把顾昭送到府中,其他的以后再说。
顾昭端坐在主位,拿出帕子在沾了血的手指上轻轻擦拭着,深眸沉沉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丫环。
“顾小姐,奴婢真不是故意的,码头人太多,一下子挤散了。”
“是啊顾小姐,我们两个一直在码头找你,这才刚回来。”
两个丫鬟磕头如捣蒜,只是低俯的脸庞上写满了不甘心。
那几个婆子怎么那么没用,竟然还让顾昭逃了回来,等有机会,一定让她翻不了身!
听着她们的辩解,顾昭只觉得可笑的很,眼神愈发冷冽,“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没错了?”
“奴婢不敢,奴婢有错,没有照顾好小姐,只是奴婢不是故意的。”
顾昭缓步走到她们面前蹲下,瘦长的手指捏住了一个丫鬟的脸。
【不就是个穷丫头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狗屎运攀上了国公府,就以为自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得罪了真正的大小姐,就算是真的进了国公府,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我才不怕她呢。】
这一次,还是不见丫环张口,顾昭脑海中就响起了她的声音。
顾昭隐约有所猜测。
看着丫环眼中得意的神色,她一下子沉下了脸,前世皇后的威压瞬间迸发出来,眼眸犀利如炬,“可是谁告诉你,我会跟你讲道理!”
“来人,把这两个背主奴婢绑了沉河!”
噗通!噗通!
两朵巨大的水花吞没了那两张恐惧后悔的脸。
看着那些不甘不愿却还是按照她的命令做事的下人,顾昭心中的恨意终于平复了一部分。
顾昭独自站在甲板上,双眼失神的望着远方蔚蓝的天际,心中思绪翻滚。
上辈子她循规蹈矩,却落得个无辜惨死,连累了她可怜的女儿,这辈子她终于想明白了,从她开始接受国公府的规矩,她就输了。
这辈子,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全都踩在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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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入林府
三天后,上京城。
礼国公府的轿子和几个下人早早在码头等着。
顾昭一下船,冷鸷的神情让来接她的下人们不明所以,这主儿虽然是乡下人,但也不是能任意揉搓的,于是纷纷恭敬地迎了她上轿。
越是接近礼国公府,顾昭内心的恨意就越是汹涌。
进了府,她在内院垂花门前下了轿子,跟着丫环往里走,眼前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但是再次看见,带给顾昭的却不是欣喜,而是更深的恨意。
“这是你的姐姐,林雪容。”
这个名字就像是落入油锅中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顾昭心中的怒火,那刻骨的仇恨仍旧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眼前依偎在礼国公夫人张氏怀中,面容娇嫩,肌肤如雪的少女,正是将顾昭一生踩在脚底的林雪容!
只看张氏和林雪容这种亲热的模样,谁能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一对亲生母女呢?
“妾身早就过说了,这小商贩家能养的多好?看她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上不的台面。”张氏用帕子捂着嘴嗤笑一声,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瞧着张氏这个她的亲生母亲的丑陋嘴脸,顾昭强忍怒意,手指紧攥,指甲划破了手心也没感觉。
张氏面色淡淡地说:“既然进了这国公府,以后就把这小家子气都改改,要不然出了门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一旁的林维康也点了点头,眼里半分没有这个乡下来的女儿,“改天从宫里请两个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就是。”
“还不快点向你姐姐行礼?这也太没点规矩了。”张氏看着顾昭半天没有动静,皱着细长的眉毛,冷声命令。
顾昭低着头,余光扫视到了这对礼国公夫妻,她的亲生父母冷漠的嘴脸。
他们选择的始终是林雪容,之所以收她当义女,不过是他们吃肉的时候随便丢跟骨头给她罢了,算是尽了自己当父母的责任,既不愿意付出真心真情,又想要她感恩戴德。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便宜事?
她偏偏要让全北安都知道,这尊贵的礼国公夫妻想要掩盖的秘密!
“姐姐好,我从小在市井长大,没见过世面,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顾昭一副羞怯的模样,声音软糯,十五六岁的脸上挂着天真无害。
当了那么多年的郡王妃和太子妃,这种应酬的话是张口就来。
林雪容似是很兴奋,一把松开张氏的手,眉眼弯弯的向顾昭走去,“爹,娘,我又多了一个妹妹了!我好开心!妹妹,过几日太子哥哥举办赏梅宴,我带你去玩!”
张氏满眼宠溺地看着林雪容,顺带着看向顾昭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声音也舒缓下来,“嗯,以后好好跟你大姐姐学学。这上京城里谁不知道你大姐姐德行出众,才华过人。你若是能学到你大姐姐三分,以后就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她随意的招了招手,让顾昭上前,把自己手腕上一连串里最不显眼的一只镯子褪了下来,放在了顾昭手心。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吧。”
就在张氏的手碰到顾昭的一瞬间,顾昭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张氏的声音。
【怎么偏偏长得像那个老不死!看见就烦!】
顾昭顿时一愣,手里的镯子一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原来,张氏这个亲娘,对她是这么看的吗?怪不得上辈子,张氏对林雪容比对她好多了。
幸亏那只是金镯子,上面也没有什么宝石镶嵌,并没有摔坏。
张氏的脸却沉黑了下来,她挑着跋扈的眉,阴阳怪气道:“想来是我这老婆子的东西,入不得你的眼了。”
“没有没有。”
顾昭连忙捡起了金镯子,小心地拂拭了一下,满眼歉疚,“夫人您不要生气,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金子,更别提这么粗的金镯子了,晃了眼,这才一时没拿稳,请夫人原谅。”
林维康虽然是男人,却也知道,这种没有宝石做工也不怎么样的镯子,国公府里有点头脸的婆子都不愿意戴。张氏这是根本没有用心给顾昭准备礼物。
他虽知道,却也没说什么,没必要为了个废棋浪费口舌。
“怎么还叫夫人?”林维康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叫顾昭过来,“以后记得,得叫母亲。”
“是,我知道了,父亲。”顾昭向他屈膝行礼,神色乖巧。
这金镯子虽然样式陈旧粗笨,但是分量却是实打实的,回头当个百十两银子,她办事的时候正好用的上。
至于张婉送礼物不用心,她一丁点都不在意。
林维康从桌上拿起一个黄花梨的木盒子递给了顾昭,“这是为父给你的见面礼,以后这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你有什么事情只管与你母亲和大姐姐去说,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是,女儿知道了。”顾昭接过盒子抱在了怀里,面上拘谨温顺,完全就是一个乡下丫头进城后的模样。
“爹,娘,你们有了妹妹是不是就不心疼我了?妹妹有礼物,我也要礼物。”林雪容看到这一幕,忙抱着张氏的胳膊撒娇。
张氏见女儿撒娇,顿时眼里都是慈爱,伸出手指点她鼻尖。
“你这个孩子,刚夸你懂规矩,这会儿就跟我皮,可不是让妹妹笑话?
行了行了,别晃了,别晃了,我可经不住你这折腾。回头让珠嬷嬷带你去我库房里挑,你看上什么自己拿,满意吧?”
林雪容做出得意的样子:“娘你可不许反悔,我早就看上那套红宝石头面了,今天就让珠嬷嬷都给我拿走!”
“哎呀,你这眼光可够刁钻的,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张氏掩面假装不舍,“我真不该上了你的当!”
母女二人一团喜乐,看得林维康都不由微笑,边上的下人们也都满面笑容。只有站在一边的顾昭冷眼相待,被排斥在这喜乐融融之外。
顾昭觉得自己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心中隐隐作痛,因为她上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亲情;而另一个人则像是看着戏子们在卖力表演却明知道是假的,她未被感动,反而有些想笑。
林雪容钻在张氏怀里,看向顾昭时,笑里分明藏了几分挑衅。
顾昭看出了这个笑容下隐藏的恶意,不由诧异,难道从进入礼国公府的第一天开始,林雪容就对她如此敌视了吗?
她还没入府,林雪容就已经安排人手,把她丢在码头想让拐子把她带走。
成功了,顾昭就不会出现,不会威胁到她,失败了,至少还能散播谣言,让上京贵族都知道,顾昭曾经被人拐走,说不定都失了清白……
从刚才那母女亲近的表演,到现在这得意的笑容,顾昭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林雪容早就知道她们两个的真正身份。
顾昭眸光微微暗沉,对着林雪容轻轻一笑,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挑不出一丝毛病。
上辈子为了在大臣之间周转,她拼了命地学习各种本领和技巧。
这种上位者矜持而礼貌的笑容就是其中之一。
上辈子的时候,林雪容是当着林维康夫妻的面,向她索要林维康给她的见面礼,这一次是否还会如此呢?
就在顾昭的注视下,林雪容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一脸俏皮地挽住了顾昭的手臂。
“妹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觉得亲切,好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顾昭笑而不语,大概是刚刚出生的时候,彼此确认过眼神,我们是这辈子不死不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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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林雪容亲热地挽着顾昭的手臂,另只手非常自然地就去拿顾昭抱着的盒子:“让我看看,爹爹送你什么好东西,居然还用盒子装着,怕我看见怎么着?”
顾昭不露神色的轻轻一动,林雪容的手就拿了个空。
“妹妹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是看看,也看不坏。”林雪容也没恼,又笑眯眯的一把抓住了顾昭的手。
就在林雪容的手握上来的那一刹那,顾昭脑海中又响起了她的声音。
【礼国公嫡女,只能有我一个!太子妃的位置,也只能是我的!】
顾昭神情平静,丫环、林雪容和张氏,都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她已经确定了,这个声音应该是她们的心声,而每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好像都是她和这些人有了肌肤接触。
就在顾昭发愣的时候,林雪容已经轻松将顾昭手中的盒子抢了过去,掀开盖子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爹,你好偏心!”
只见林雪容手里举着一枚拇指肚大小的观音像玉坠,质地精良,刀工一流,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但更难得的是,这观音的面容和顾昭竟然有七八分相似,都是鹅蛋脸,长眉朗目,樱唇旁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清丽秀美。
“爹,我以前就喜欢这个玉坠,你说这是祖母留给你的念想,不肯给我。为什么今天却送给了妹妹?”
林雪容眼睛里瞬间就冒出了泪花,委屈地噘着嘴,像是被欺负了的猫儿一样。
林维康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解释道:“雪容,这不是妹妹容貌与玉坠相似,它们有缘吗?你别生气,回头爹再找更好的给你。”
“我不要,你偏心!”林雪容含着的泪珠刷的掉了下来,她紧紧捏着那枚玉坠,眼角余光却偷偷打量着顾昭。
顾昭嘴角带着笑,静静地等着看她表演。
这一切和上辈子完全一样,同样的玉坠,同样的哭闹,让当时刚进礼国公府的顾昭十分惶恐。
她一个外人,第一天来就让人家亲女儿受了委屈,以后还怎么在国公府立足?
所以当时的顾昭连忙出声,主动把玉坠让给了林雪容,又再三声称自己是心甘情愿。
谁知这一让,就让了一世。
不过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枚玉坠,她就是丢进水里、砸碎听声,都不会送给林雪容。
林雪容见她顾昭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嫉恨,转头就扑到了张氏怀里,哭的越发厉害了。
“娘,娘,我好难过。爹的库房里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非要把这个送给妹妹?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玉坠……呜呜呜……为什么……”
张氏心疼的抱着女儿,眉头微蹙的看向顾昭,有些不满。
如果顾昭懂事,这会儿就应该主动把玉坠送给雪容。不过是一枚玉坠而已,值得为了它弄得姐妹不和,一家人都不高兴吗?
却见顾昭依旧抿着嘴,眼圈微红,双手扭在一起,似乎没有看明白其中的意思,一副惊慌的模样。
张氏的脸沉了下来,她明白林维康为什么会送这枚玉坠给顾昭。
这枚玉坠是林维康外祖父送给林维康生母的礼物,就是专门按照林维康生母的容貌雕成的玉坠,自然也跟顾昭的相貌十分相似。
可是雪容不知道啊,她只知道她小时候向林维康讨要这枚玉坠,林维康没给她,如今却给了一个外地来的义女,她当然伤心。
倒是这个乡下女顾昭太自私了,看到雪容伤心成这个样子,竟然毫无触动。这样硬心肠的女儿,就算是接回来养着,又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呢?
她早就说过了,两个孩子既然已经错换了,索性就将错就错吧。
实在不忍心的话,给那顾家些银子,让那顾昭衣食不愁就是了,偏偏林维康非说什么国公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张氏狠瞪了顾昭一眼,又轻轻地拍着林雪容的背,柔声安慰她:“你这丫头,什么东西没见过,这会儿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只是一枚玉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不了你再从娘的库房里挑一回,到时候百十个玉坠都有!”
此刻林雪容有点骑虎难下,继续哭闹有违她多年来乖巧懂事的人设,就此平息却等于把这枚重要的玉坠拱手相让。
都怪这个顾昭!
她趴在张氏怀里,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瞪了顾昭一眼。
顾昭无视她的眼神,带着羞涩关切的笑容走到她跟前,双手握住了林雪容的手。
果然,林雪容的咆哮声在她脑海中响起:【顾昭,你为什么不乖乖死在细水镇?为什么非要回到上京来跟我争?我好不容易才将国公府和太子的好感度刷起来,你别想破坏!就算你是他们的亲女儿,我也不允许!】
果然,林雪容已经知道了她们两个的真正身份。
顾昭心中冰冷,脸上却带着羞愧,温顺的眉眼低垂着,“姐姐别哭。原本这玉坠姐姐喜欢的话,我是应该送给姐姐的,可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我长到这么大,十几年来第一次收到礼物,实在是舍不得给姐姐,请姐姐原谅。”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也红润起来,似是极度为难,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
看到林维康夫妻都有点被顾昭打动,林雪容硬挤出了一副笑脸,但是顾昭却听到了她恶狠狠的咒骂,【这死丫头,会打苦情牌了?】
顾昭双手下滑,抓住了林雪容手中的玉坠。可林雪容捏得很紧,摆明了不想松手。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坠啊!这是梓阳公主的政治遗产!隐藏在暗中的武装力量多么难得,怎么能让她得到!】
顾昭听见林雪容在脑海里呐喊。
她顿时明了,怪不得林雪容这么想要这玉坠,没想到这么重要,那就更不能给她了。
只是,林雪容怎么这么神通广大,连这种秘密都知道?
林维康显然都不知道呢,不然也不会随便就给她了。
顾昭的手指在林雪容虎口上猛劲按了两下,林雪容立刻觉得手掌酸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玉坠被顾昭轻松抽走。
“多谢姐姐体谅。”顾昭双眼尽是感激,向林雪容行礼道谢。
林维康夫妻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还是雪容这个女儿更会谦让啊。
虽然林雪容心里气的要死,可面上还是不得不显示自己的大度。
“是我不好,怎么能怪妹妹?”她红着眼向林维康撒娇,“爹,都怪你,害我在新来的妹妹面前丢脸,你得赔我!”
“哈哈哈哈,好好好,爹爹赔你!只要你们姐妹和睦友爱,互相照顾,就多送你们几件礼物又算什么?”
顾昭笑而不语,姐妹和睦?这辈子都别想。互相照顾?不仅她会好好照顾林雪容,林雪容这会儿肯定也想好好照顾她吧。
这枚玉坠那么重要,林雪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她要的不就是林雪容出手对付她吗?
6
第6章 大哥来兴师问罪
“夫人,阿昭住的地方和下人可曾安排好了?”
张氏赶忙回答:“老爷,已经都安排好了。”
林维康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今天的认亲十分圆满,只等晚上召集其他两房人一起吃酒,让顾昭认了叔伯兄妹,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结束。
至于顾昭的起居生活,都是内宅事务,由张夫人安置,他也懒得操心。
顾昭的院子是位于内院最西北角的桂香阁,桂香阁是先礼国公年老时休养之地,院子虽偏僻不大,但建筑精致,适合静养。
院子有个角门和最后面的花园相通,还有一个小门可以直通府外,不过和其他国公府的女儿们就相隔甚远了。
从这个院子的挑选就能看出来,张氏不想让她跟其他礼国公府的女孩儿们来往太密切,希望她能降低在国公府的存在感,然后给她选一门婚事,把她嫁出去,就算完成任务。
不过顾昭并不在意,她喜欢安静,这样的院子正好。
她对礼国公府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情,本来也就懒得跟他们打交道,而且桂香阁有道小门能直接出府,她以后做事就方便得多。
桂香阁中有一株近百年的桂树,此时正是寒冬,高过房顶的老树也满身萧瑟。
正房门前,桂香阁的下人跪了一地。
礼国公府的规矩,小姐们房里是四个大丫环,两个管事婆子,院子里还有若干粗使婆子和低等丫环。
张夫人给她配了四个大丫环,分别是青竹、青兰、青梅、青杏。
上辈子她最喜欢带在身边的是青竹和青兰,不过她们可是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这一世,顾昭不会再重用她们两个,但其他两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满院的下人,又有几个会真心把她当成主子呢?
好在她还有时间,这些人暂时用着,她会慢慢培养自己的心腹。
顾昭随手点了几个人,分配了她们各自负责的活计,就让所有人散了,自己回了房间。
房间的布置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绣帷锦屏,燃香铺缎,看起来华丽非常,顾昭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深受震撼。
如今看来不过是毫无真心,胡乱堆砌罢了。
顾昭感受着屋内的冷气,勾了勾嘴角。
这些下人可聪明的很,知道她的地位还不如他们,为了讨好林雪容,明知道她要住进来,在这腊月寒冬里,竟然连个炭火都不放。
想起前世,她忍着寒冷抗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她发了烧,林雪容正好来看她,一见之下大为震怒,命人请医延药,并将满院下人处罚了一番。
就是这一番惺惺作态,让顾昭从此对她感恩戴德。
顾昭刚想叫人拿炭火,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丫鬟的拦人声。
“大公子,您不能进去啊……”
“滚!”
正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冲了进来,门外的下人们纷纷躲避开来,没有一个敢阻拦。
“你就是那个顾昭?”林君庭叉着腰,吊儿郎当的上下打量着端坐不动的少女,眼里都是嫌弃。
啧啧啧,这么瘦这么黑,也不知道是怎么哄住了父亲,硬是让父亲不顾母亲的阻拦,非要把她从江南带回来。
林君庭见她一动不动,眉头皱了皱,这女人别是被他吓傻了吧?
胆子真小。
顾昭眼眸毫无波动的打量着眼前一副纨绔公子样的少年,这人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礼国公的嫡公子哥。
上辈子不学无术,这辈子也一个德行。
林君庭披着一件翠绿色的大氅,头上还冒着汗,上衣领口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胸口,穿着长靴,手里还握着马鞭,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结果却是个黑丫头!你能迷惑父亲,让他带你进府,想必有几分手段,不过这礼国公府可不是你嚣张的地方!
我警告你,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要是惹恼了我,一顿鞭子抽死你,难道父亲还能让我给你偿命不成?
还有,雪容是我亲妹妹,是这礼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你敢惹她,我就敢收拾你!”
顾昭瞪了他一眼,眸光冰冷。
这番话在上辈子第一次见面,林君庭就是这么警告她的,而且,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要林雪容在他面前做出受了委屈的样子, 他就会怒冲冲地来找她麻烦。
林君庭从袖子里取出两张银票,递到顾昭面前,肆意的松开手指,“二百两,买今天父亲送给你的玉坠!”
两张银票在空中盘旋,最后飘落在顾昭脚旁。
顾昭看都没看银票一眼,眼神冷冷的扫过林君庭,扬声叫人,“来人!”
林君庭嘿嘿一笑,嚣张的很,“叫人来又怎么样?他们还敢听你的跟我作对?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真的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果然,门外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林君庭一下一下的用马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有恃无恐地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个活的。”
立刻就有两个丫环小心翼翼地赔笑走进来。
“大公子有何吩咐?”
林君庭一脸惫赖,眼里尽是玩味,“去问你们小姐,看她要你们做什么。”
两个丫环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扭捏着上来对顾昭行礼,“小姐有何吩咐?”
“去请杜嬷嬷来。”顾昭眼底一片平静。
没一会儿,杜嬷嬷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先给林君庭行礼,才过来见顾昭。
“杜嬷嬷,夫人那边可曾给桂香阁拨了炭?叫人点上火盆吧。这房间里冷成这样,我皮粗肉糙,倒是各位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怕是受不了这种寒冷。”
说着,顾昭瞥了林君庭一眼,语气似有嘲讽,“你家大公子敞胸露怀的,万一染了风寒,可不是玩的。”
杜嬷嬷刚才就在门口,把林君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个大少爷不喜欢顾昭,故意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二小姐,您可安生点吧,夫人要管着这么大一个国公府,每天忙得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这边也是有的。您不会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小姐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蛤蟆式的趴在了地上。
“哪个王八……”
杜嬷嬷刚骂了两个字,翻过身就看见林君庭的鞋底正对着她,吓得剩下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林君庭抬手就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胳膊上。
“狗奴才!竟敢这样对你家主子说话,反了你了!”
7
第7章 招惹我一次,就揍你一次
杜嬷嬷被他骂得一愣,心里有点不解,她不是跟着大公子的话说的吗?
林君庭看出来她的疑问,啪的一声又抽了她一鞭子算是给她解答,疼的杜嬷嬷直咧嘴。
“爷能说,你能说吗?你个狗奴才,还敢借着爷的手来磋磨你家主子了?”
杜嬷嬷明白了他的意思,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该死。”
林君庭冷哼了一声,“就算是义女,那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不是让你们这些奴才糟践的。以后要是让我听见你们哪个敢对主子不敬,统统拉出去打死!”
最后一句他是站在门口对着院子里喊的,吓得那些看戏的下人纷纷跪下。
林君庭嘴角勾起笑意,不过回头看见顾昭平静如水的表情时,又板起了脸。
“别高兴,我可不是帮你,只是尊卑有别,教一教他们规矩。”
顾昭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并没有高兴,和你用命保护林雪容的行为相比,这些真的太微不足道。
她只是意外地发现这三个血缘亲人当中,竟然还有一个不是那么冷漠而已。
“就算是主子们养的一条狗,也轮不到这些下人欺负。”林君庭一句话,把顾昭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直接消灭完了。
林君庭看见了扔在地上的两张银票没有被捡起,语气带着嘲讽,“怎么?看不上?这可就有点贪心了。”
他用马鞭戳了戳顾昭的肩膀,“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林君庭并没有太用力,但是那马鞭头一下一下敲击着肩膀,还是让顾昭心中烦躁不已。
她退后一步,语气冰冷,眼眸中压抑着怒气,“大公子,你可真威风。后宅想闯就闯,鞭子想抽谁就抽谁,什么东西看上了随便丢两张银票就要拿走,也不知你是从哪里来的脸要给别人讲规矩。”
林君庭的嘴角斜斜勾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规矩?我比你强,我就是规矩。虽然小爷我不知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父亲,但是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劝你识趣点,捡起来那两张银票,将那玉坠交给我,还得去跟雪容认错赔罪。否则,以后这国公府里,可没你立足的地儿!”
顾昭突然笑了,笑的极其明媚却不达眼底,“大公子你是要抢吗?”
“那原本就应该是雪容的东西!”林君庭理直气壮的冷呵,想起刚才林雪容哭红的眼圈,脸上的笑更加邪气了。
“呵,那大公子是想说我是小偷吗?那玉坠原本是大小姐的,被我偷了?”
林君庭脸色也难看起来:“要不是你来了,那玉坠就是雪容的,这么说来你与小偷有什么不同?”
“那你把我抓起来送官呀。”顾昭面带嘲讽,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或者就如大公子刚才所说,抽烂我的脸给你妹妹出气呀。再或者我身份卑贱,你直接叫人来把我杖毙,像打死一个下人一样,对你这种贵公子来说,大概也不算什么吧。”
林君庭瞬间怒了,“你以为爷不敢吗?”
他向前逼近,马鞭戳向顾昭的脸,“你以为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商贩贱女永远是商贩贱女,卑贱丑陋,血脉低下,令人作呕!”
顾昭反手抓住马鞭一端用力一扭,林君庭感受到一股劲道,被迫松手,眼睁睁地看着顾昭把马鞭夺了过去。
“说得好。商贩贱女永远是商贩贱女,卑贱丑陋,血脉低下,令人作呕。”顾昭定定的重复了一遍,对上林君庭的眼睛说,“林大公子,希望你能够记住你这番话,千万别忘了。”
林君庭眉头微蹙,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压迫般的气势。但还不等他多想,就被顾昭一脚踹在小腹上,踉跄着向后退去。
顾昭挥舞着马鞭,暴风雨一般抽了过来,专挑林君庭衣物单薄的地方打,抽的林君庭嘶嘶的直抽冷气。
“你疯了!”
他抱着头,满屋子躲鞭子,可那鞭子却像定位了的毒蛇般,怎么都避不开。
他连滚带爬地翻过门槛,扒着门框站起来,就看见顾昭双手抱胸,握着马鞭对他冷笑:“我也警告你,你招惹我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林君庭还想说什么,顾昭一抬手,马鞭抽在空中,声音尖利,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疯女人以前怕不是扛石头过活的,力气好大……暂时撤退,回头再找她算账!
林君庭手臂和胸膛都火辣辣地疼,好在顾昭没有打他的脸,否则今天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顾昭又往前走了一步,林君庭见状连忙后退,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见她没有追过来打他的意思,林君庭匆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他匆忙遮住被抽破的衣服,头发随便捋了几下,感觉看不出来挨了打,才对着顾昭举起拳头挥了挥:“你给我等着!”
顾昭对他呲牙一笑,这是他欠她的,上辈子为了林雪容,他可是狠狠抽过自己一鞭子!
那时候的她只能含泪忍耐,现在,她终于能讨回这笔债了。
林君庭被她这个笑容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疯女人”,脚下抹油似的出了门。
顾昭懒得看他一眼,把鞭子丢在了一边,慢悠悠地坐回了座位。
“人呢?换热茶来。”
她提高了几分声音对外面的下人说。
她并不担心林君庭向林维康夫妻告状,林君庭要是敢把自己闯入桂香阁,反而被打了的事情闹出去。
那位与张夫人分庭抗礼的姜姨娘肯定会抓住机会,把林君庭本来就已经不堪的名声狠狠抹黑一把。
两个丫环闻声走了进来,看到了刚才顾昭的狠劲,她们哪里还敢造次,一个提着茶壶,恭恭敬敬地给顾昭斟茶,另一个则弯腰把地上的银票捡起来,沉默地放在了顾昭面前,开始收拾有些凌乱的房间。
“青杏,青梅,是吧?”顾昭收起二百两银票,头都没抬地吩咐,“等会儿准备下,晚上跟我到正院用膳。”
感谢大哥亲自送来的二百两啊!她的小金库又充实了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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